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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醉酒 鴻門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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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容璟,心情似乎分外地好。

不管是宴席上場面上的推杯換盞,還是跟宛音話裏交鋒,他整個人,都比平日多了不少生氣。

從時藍的角度看,容璟那雙常年含著冰一樣的眸子,這個時候卻只見冰的晶瑩雪亮,不見冰的冷冽透骨。

整張臉沒有布滿譏諷。

真難得。

時藍拿餘光小心瞄著容璟,不知怎麽,恍然想到那時他一時興起收了自己為徒。

手不自覺撫了撫眉心。

真奇怪啊,一定是自己的錯覺。

過了這麽久,怎麽還會覺得眉心微微發燙呢?

這個動作,讓她視線轉換,剛好與宛音四目相對。

宛音彎眸瞇起,意味深長地給時藍遞了一個眼色,不動聲色地用如蔥手指輕輕撫過酒杯杯沿。

笑得十分狡黠。

時藍一時沒有領會宛音何意,以為只是普通的打招呼,便對著宛音淺淺一笑。

宴席過半,每個人臉上都似有潮意。

宛音裊裊婷婷地站了起來,露出攘袖玉手,皎腕金環。

一笑,一室生艷。

“今天的酒可是我仿了故人手筆,親自釀下招待各位的。感謝大家來青丘賀我生辰。願仙界與青丘萬世交好,願歲歲有今日,年年有今朝,大家今日盡管敞開了喝。”

真話與假話,只要摻雜著說,聽到的人,自會取自己想聽的那部分。

如此,人人都會滿意。

墨袍的曜風仙官聞言,漲紅了臉,舉起酒盞一飲而盡。

容璟看了看杯中的酒,微微擰眉,神色晦暗莫名。

故人?

似乎這才反應過來。

這次不管再說什麽,自己怕是都註定落了下乘。

於是,容璟看向時藍,想從她那兒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。

貌不合神也離這麽久,這點默契卻還是有的。

時藍低首,看著杯裏胭脂紅一般的酒,晃了晃,擡起頭,告訴容璟——

酒的確是大夢醉,但方子似乎差了些意思,不及妖界別的小妖釀的。

容璟似是酒勁上了臉,連帶整個人言行舉止更加松弛。

慵懶地掀了掀眼皮子,容璟傾身靠近時藍幾分,不無得意地向時藍炫耀。

呼吸可聞。

“意思就是我們喝到的這些,都是假酒。”

“無事,紅玉就快回來了。大夢醉原本是什麽樣子,我自有機會第一個嘗到。”

時藍勉強扯了扯嘴角,算是場面上的附和。

容璟這種十分有底氣的炫耀,對於時藍來說,多少有些不能感同身受的乏味了。

畢竟時藍生在妖界,仙兵禁釀大夢醉之前,她可是一路聞著大夢醉的味兒長大的。

自然不會覺得稀罕。

容璟說的話,對她來說,就像民間孩童過年第一次收到糖果,覺得天底下只有自己才會擁有糖果,忍不住向同伴炫耀一樣。

時藍不會為之動容,甚至有點兒可憐他。

……

不過,時藍覺得有兩點很奇怪。

一點是,隔著這麽近的距離,喝酒已經喝得隱隱有麻了之勢的容璟,說出的話,就像微風一樣溫溫軟軟拂過時藍的耳朵,讓時藍覺得很癢。

這本也沒什麽。

可為什麽一個喝醉酒的人吐氣卻並不難聞呢?

時藍記得小武還沒化成人形的時候,偷偷喝過大夢醉,這麽香軟的娃,打嗝的時候連奶味都帶著酸。

可容璟還是跟平時一樣,淡淡的冷松味。

這種味道,不繾綣,很清冷。

但時藍一旦靠近問到,總有一種一方面提心吊膽想要遠離,一方面又想再靠近些多嗅嗅的沖動。

說起來,這淡淡的冷松味算是在容璟身上,時藍甚少覺得親近的地方了。

時藍是這麽想的,今日不知怎麽了,便也這麽糊裏糊塗地開了口,“師尊,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。”

容璟眉梢微皺,臉又紅了些許。

後面似乎扯著時藍袖子,小聲說了什麽。

但時藍沒有聽清。

……

至於另一點,便是容璟剛又跟她提起的那句——

紅玉快回來了。

這句話就像符咒一樣,曾經久久盤亙在她腦海。

但她心裏明白,正如甲之□□乙之蜜糖。

這句話是容璟的信念。

時藍再清楚不過,他對她那一點兒微末的好,對妖界、對芷蘭跟小武那一點兒慳吝的善意,都是看在了紅玉的面子上。

容璟去取火靈芝前,也說過同樣的話。

可是,一個死了幾萬年的妖,真的這麽容易就能死而覆生嗎?

換一個角度說,像天帝那樣的人,真能允許紅玉這樣強大駭人到威脅自己地位的人、再次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自己面前。

還跟自己的親弟弟結成伉儷?

吃糙米的擔心吃鮑魚的,說的就是時藍這樣的人。

容璟見時藍表情訥訥,不知道在神游些什麽,面上甚是平淡。

沒有吃醋,沒有驚訝,沒有他習以為常的那些不甘。

只是胡亂地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。

時藍似乎是感覺到了容璟涼幽幽的審視,以為容璟是覺得她表現得不夠狗腿。

所以不夠滿意。

時藍清了清嗓子,趕緊找補道:“師尊,你放心。等先妖主回來了,我一定麻利兒地給她騰出地方,滾回妖界,絕不會礙你們的眼睛。”

時藍就像他手心一道握不住的風。

容璟不知為何,心裏有些不是滋味。

他從來沒有什麽握不住的東西。

從來還沒有人如此無視他。

尤其是一個剛剛還誇了他身上味道好聞的人,雖然態度並無暧昧,但態度卻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,流露出一些平常的假面下難有的真實情緒。

這種真實情緒怎麽說。

時藍看待他,就像看待集市上一顆品相不錯的西紅柿。

她站在西紅柿面前,發自肺腑真誠地評價他——

你顏色很好看,一定汁水很足很好吃。

但下一刻,時藍轉身就走了。

她並沒有買走這顆西紅柿。

甚至有可能,她從來沒有要買西紅柿的打算。

他連她是來買什麽東西的,他一切都不知情。

也許她下一刻還會無心地閑逛到另一處,同樣發自肺腑地誇讚一顆山楂,或是一枚土豆。

容璟壓了壓額頭,說不出的隱隱煩躁。

連紅玉要回來的驚喜,都稍稍沖淡了些。

她莫不是真的以為自己喝醉了,等酒醒了她說了什麽又是什麽表情反應他都不記得?

容璟似笑非笑地揚了揚唇畔,本想說些刻薄的話。

想了想,還是忍住了。

容璟最後說的話是,“等紅玉回來,我的殿內還是有你的位置。有你照顧紅玉,我放心一些。”

時藍僵了。

她覺得今日是個良機,正想跟容璟嘮嘮和離的事。

下一秒,容璟一頭栽在了桌面。

時藍驚了。

身邊的仙子仙官們也都驚了。

她起身,正想喚下身邊的哪位仙子仙官一起搭把手,把容璟扶起來。

仙子仙官們卻相繼倒去。

時藍看著拍了拍手,一臉幸災樂禍的宛音。

瞬間明白了。

宛音臉上笑意明顯更足,“仙界這些人,假的碰慣了,果然都喝不慣真酒,沒一個能打的。”

時藍被宛音膽色懾住了不到一會兒,很快適應接受了眼下的處境。

她把容璟扶好,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蓋在了他的肩上,蹲下身來,在容璟的胸前小心翼翼系了一個披風上居中對齊的蝴蝶結。

這樣應該不會冷了。

“沒想到就算在仙界,師尊也是第一個酒力不濟倒下去的。”時藍邊搓手,邊感慨。

宛音點了點頭,投去讚許的目光,“小時藍啊,我怎麽突然覺得,你身上有著一股鬧市殺人不掩名兒的勁兒,甚好甚好。”

時藍苦笑了一聲,環顧四周,粗粗掃量了東倒西歪趴著的一圈。

“水染是鮫族公主,她不是生來就是仙界的人,按道理不應該醉酒才是啊。”

“仙界的酒裏我不敢做文章,她的未必我還不能動嗎?”宛音露齒一笑,無比明艷大方,“她的酒裏,我當然加了蒙汗藥。”

“宛音公主考慮周全。”

時藍額冒冷汗,僵硬地扯了扯嘴角。

這次她是真被宛音如此膽色完全攝住了。

“小時藍啊,我一直想跟你單獨說說話,讓你看看我珍藏的那些寶貝,可惜一直沒有機會。今日我生辰,總算甩脫這些尾巴了。”

宛音取下頭上晃眼的一堆珠釵,清清爽爽拾掇一番。

只別上時藍送的那枚山花簪。

“不知小時藍能否賞臉,跟我這會兒一道去看看呢?”

時藍點了點頭,又搖了搖頭。

“我願意跟宛音一起去看,但若我們都不在,師尊他人又醉了,沒有一點防備心思。若是有壞人害他、取他性命怎麽辦?”

時藍擔心的,其實更多是若青丘地界出了事,仙界自然會來尋宛音的麻煩。

“小時藍,我懷疑你在內涵我。”宛音摸了摸下巴,臉上露出不甘心的嘲諷,“你不知道,你這師尊命比天還要硬。取他性命?我倒是第一個想取。但他心若不碎,沒有任何人有這個能耐。”

宛音越說越覺得晦氣,幹脆轉了話題。

“不說他了。小時藍,陪我走走吧。你送了我禮物,我也想讓你挑一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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